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峡谷历险(河北高玉芳)

2016-08-11

峡谷历险

  高玉芳

  一

  在小兴安岭原始森林深处,有一处神秘的峡谷。它山高林密,草深水清,人迹罕至,仿佛一块“世外桃源”。

  40年前,爸爸和爷爷采药迷了路,在老林子里转悠了几天,误打误撞闯进此地。见这里药材遍地,獐狍野鹿成群,爷爷随口给它起名狍子沟。爷俩在沟里采药、打猎,并在野兽出没的小径上挖陷坑。陷坑通常有四五米深,口小肚大,呈坛子型。听爸爸讲,他那年16岁。每次挖完后,童心未泯的他都会在坑壁上刻上一只鹿。并用白色兽骨头作眼珠,插繁茂的松枝当鹿角,在它身上还镶嵌数颗开花的松塔,俨然一只梅花鹿的图腾。哇,说得我真想亲眼见识一番。

  如今,爷爷早已长眠在狍子沟。爸爸从英俊少年变成白发老翁。以往每年夏天,爸爸都要来爷爷坟上扫墓。去年还带我来过。今年爸爸患上严重的类风湿。两腿红肿痛疼。起不来炕赶上我们中学放暑假,祭奠爷爷的事责无旁贷落到我肩上。我还肩负另一个使命:捎带为爸爸采撷纯天然中草药治病。爸爸对我单独进山颇不放心,千叮咛万嘱咐,让我千万别乱跑,免得掉进陷坑。还怕我受潮得风湿,硬把充气床垫塞进我的背包。真唠叨。

  和当年爸爸进狍子沟年龄一样,我也恰好16岁。我攀陡壁,踏松涛,在小兴安岭腹地摸爬了七八天。精疲力尽的变成脏泥猴,才到了狍子岭。当年,爷爷就是在这里误落陷坑身亡,被爸爸亲手埋葬在这里,永远和这里的山林相伴。

  我来到爷爷坟前。在松树下摆上供品,焚香洒酒祭奠他老人家。了却了一家人心愿。

  

  二

  

  忙完这一切,我掏出爸爸的小药铲,开始在树荫下草丛中采药。这时,我闻到一股浓郁的幽香。这香气似浓郁的花香,又如姐姐头上的散发的香奈儿气息。嗯?这香气是从哪里飘过来的?

  我正纳闷。忽然,一群美丽的香獐被惊动了,四散奔逃。一只胖胖的香獐狼狈地跟在后面掉了队。它跑跑停停,步履有点艰难。我好奇又高兴,喊笑着追上去:“喂,胖家伙,等等。你现在受法律保护,我又没枪你怕啥嘛!”

  那胖香獐扭头见我又追又叫,紧张地加快几步,转眼突然没了踪影。

  这些刚消失的香獐让我忽然悟到:啊,莫非这就是传说中麝香?好香啊。

  我继续在半人深草丛里采药。一不留神,脚下忽然踩空——妈呀!我身子一歪,坠落进黑暗的深渊,失去了知觉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我感到似乎有只湿热的小手在轻轻抚摸我的脸,一股浓郁的香气冲进鼻孔。我睁开眼,原来是刚才那只胖香獐,它正用粉红的舌头舔我呢。我明白了,胖香獐和我是一对倒霉蛋,先后坠了陷坑。坑里黑洞洞的,坑身有两房高,坑沿杂草丛生,露出小小一片蓝天。幸亏坑底厚厚的青草像柔软的垫子,才没把我摔坏。我顿时火冒三丈:谁这么缺德,都什么年代了,还挖坑狩猎,等陷坑主人来了,我非好好骂他一顿不可!

  我一次次试着拨打110求救,总是盲音。我醒悟过来,这荒山野岭根本不在服务区。手机早成了聋子的耳朵——摆设。郁闷!

  只好定下心,等待陷坑主人来救援。我弄好充气床垫,拿出食品。这才发现胖香獐的一条前腿摔断了。我赶紧用树枝给它包扎好。喂它一块巧克力,它闻闻舔舔,吃得有滋有味。之后,我躺在厚厚软软的充气垫上,不知不觉睡着了。

  不知睡了多久,我被晨鸟的叫声唤醒。睁开眼,胖香獐还甜甜地睡在我身边。我对香獐很有好感。过去爸爸常讲起它们。有一次,他和爷爷在丛林里惊起一群香獐,领头的是一只秃尾巴的大雄獐。爷爷一下两眼放光,急忙朝它开了一枪,大雄獐脖子上中弹,长鸣一声夺路而逃。爷爷疯了似的追,可那大雄獐很快消失在林莽中。忽忽喘气的爷爷遗憾得直跺脚。

  爸爸笑着安慰他说:“爹,看你急得,不就是一头鹿嘛,我们再抓。”他瞪了爸爸一眼,说:“你知道啥?那是大香獐!我闯老林子这么多年,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香獐。唉,它香囊里得有多少麝香啊。”

  爷爷告诉爸爸:麝香是中药材里的上品,夏日里,雄獐翻开肚脐的香囊皮,迷人的香气吸引来各种小飞虫,香獐突然把肚脐皮猛地合上,来个一网打尽。百虫慢慢被消融,就化成迷人的麝香,它有起死回生的奇效,俗称“醒魂香”,还能治风湿病,活血化淤,又称“宝香”。

  看爸爸半信半疑,爷爷讲起了采药人版本的香妃故事。据说,香妃本是新疆的一位美女,美得沉鱼落雁、闭月羞花,就是身体不结实。有一次,她心口痛,不一会儿,就停止了呼吸。家里人正为她操办后事,一位身背弓箭的青年骑着白马赶到了,把一块紫色的小石头放在她鼻子上,顿时异香满屋。不一会儿,香妃醒了过来,越发光彩照人。后来,香妃被迫远嫁京城,青年和她难舍难分。临别,青年掏出一副金耳环,为她戴上。从此,香妃再也没犯心痛病,并且数十年全身奇香四溢。原来,青年在金耳环里放了麝香。

  爸爸介绍,此药如此珍贵,主要是因为不好弄到。香獐胆小、机敏,闻到人味儿就跑,很难追上。并且,香獐天生有灵性,被俘前会咬碎香囊而死,不给掠夺者留下自己的宝物。哎!这是何等悲壮!想到这里,我叹了一口气。

  我的叹气声惊动了胖香獐。它睁开圆圆的大眼睛,温和地看着我。我摸摸它的头,开玩笑说:“小伙子,跟你借点东西行吗?——你的香香……”说着,我将手伸向胖香獐的胯下。胖香獐惊恐地躲开,我哈哈大笑:“小气鬼!借你点麝香都不肯。等陷坑主人来了,你小命都难保,还得要我来帮你说情呢。”胖香獐仿佛听懂了我的话,不再躲闪。可我凑上去一摸,光板子!哪儿有什么香囊?

  啊,怎么是个女娃?我失望地苦笑一声,不由又耸耸鼻子。不对呀,雌獐身上不带香气的,可这陷坑里的香气这么浓!既然不是它发出的,那是哪里散发出来的呢?

  我的目光在坑里搜寻,又站起来走走闻闻,发现坑角有一处青草格外茂盛。我拨开草丛一看,不由吃了一惊。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只大香獐的遗骸,脑袋已变成白骨,犄角张扬挺立,像数只匕首。身上还残留有部分棕色皮毛。我细细看去,发现它脖子的皮上有一颗枪子眼儿,尾巴光秃秃的。

  啊?这是不是当年被爷爷打伤的那只大雄獐!?

  听爸爸说,当年它带伤逃脱被爷爷追杀的厄运,没想到它竟掉在这陷阱里!在疼痛饥饿中默默死去。也许是因为这陷坑很深,像个天然的大冰箱,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,它并没有完全腐烂掉。

  我给大雄獐鞠了三个躬,算是替爷爷谢罪,默默告慰这个被杀戮的生灵。之后,我发现它腹部皮上连着个大囊袋,捡起来一闻,哇塞,香气逼人!这就是大公獐的香囊?!只是年代久远已经固化了,像石头一样坚硬。爸爸讲过,浓缩的麝香药用价值更高。我捧起它,一蹦老高,哈,爸爸的病有救了!

  这时,我发现对面坑壁上,隐隐约约有幅鹿画。我上前打开手电筒,摸了摸,不由大叫一声,跌坐在充气垫上。天哪,兽骨眼!松枝!松塔!这图腾画该是40年前我爸爸的“杰作”!——原来我竟掉入了当年爸爸挖的陷坑里!

  我晕!这香獐岭人迹罕至,谁会来救我?我绝望地躺着哇哇大哭起来。胖香獐伏在一边,静静地用温热的舌头舔干我的泪水。哎,可怜的胖香獐,你哪里知道,咱俩注定要困死在这陷坑里啊。

  

  三

  

  洞口那片天,亮了又黑,黑了又亮,象魔境般变幻了十来次。干粮袋早瘪了,连一点饽饽渣都被我舔得干干净净。白塑料桶再也滴不出一滴水,我口干舌燥,肚子饿得咕咕叫。为了生存,我和胖香獐一起吃青草。尽管草叶上的毛刺挂得人嗓子眼儿冒火,草腥味让我直反胃。可人到绝境,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!我忍着恶心吞咽着青草。后悔没听爸爸的话,不小心落入这等境地。

  日子一天天过去,极度饥渴中,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,脑子里胡思乱想起来:难道我要步爷爷后尘,死在这里?

  那一年,爸爸和妈妈新婚正度蜜月。爷爷不忍打搅他们,独自悄悄进山后,便杳无影踪。二十天后,爸爸赶到狍子沟,在一个陷坑里找到了早已僵死的爷爷。爷爷在遗书里写到:我这是报应。希望后辈永不杀生!从此,香獐岭成了伤心之地,爸爸放弃捕猎生涯,以种植草药、养羊为生。唉,爷爷死后,尚且有爸爸把他安葬,如今我才16岁就将追随爷爷而去!没人能找到我,只怕我也像这坑底的大雄獐那样,一点点烂掉。想到这里,我不寒而栗。

  很快,我和胖香獐连草根都吃干净了。我们俩挤在这活棺材里,静静等待死神降临。我饿红了眼,恍惚中,眼前的胖香獐幻化成香喷喷的炖肉。我举起药铲正要劈下去,却见胖香獐嘤咛一声,明亮的大眼睛里滚下了泪珠。它鼓鼓的肚子像水波纹一般阵阵抽搐。我清醒过来,扔下铲子,一把抱住胖香獐的头,哭起来。

  胖香獐抽搐得更厉害了,并低声发出痛苦的哀鸣。它屁股下面,有浑浊的液体淌在充气垫上。啊,胖香獐要生崽了?我并不慌张,我家养着数百只羊,我曾帮妈妈给难产羊接过生。饥渴的我像在沙漠里遇到了甘泉,趴下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腥臭的羊水,这才有力气充当起接生婆的角色。小香獐的蹄子钻出母体后,身子半天出不来。胖香獐痛苦地呜呜直叫,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我。呵,该不是难产吧?我赶紧一手托住小香獐的头,一手伸进去,把浑身滑腻腻的小獐慢慢拽出来。小香獐出来后,哆哆嗦嗦地站在胖香獐跟前,接受母亲舌头的一番洗礼。看着小香獐静静地吃奶,我心里酸酸的:苦命的小东西,你来得可真是时候!

  忽然,坑顶传来一阵阵鸣叫,像是焦急的呼唤。胖香獐也仰头嘤嘤地应和着。洞口很快出现了一只大雄獐的头,接着,又出现了两只,三只……它们犄角相错,向下发出呼唤。

  看来,是雄獐带着它的队伍来寻找妻子了,它一定是闻到了坑里的麝香之气。这气味,本是香獐们求偶时的“专用品”。每到交配季节,群居的雄香獐就会四散开来,站在高坡通风之处,翻开自己的香囊,让自己独特的香气随风飘散,招引雌香獐来幽会。雌香獐对香气会精心选择,就像姑娘们挑选自己喜爱的香水品牌,对了味,它就会羞涩地跑到钟情的雄香獐跟前,品尝爱情的芳香。

  没想到,如今坑底去世多年的雄香獐,依旧用它的芳香,引来后辈搭救我们。香獐们衔来野果、灵芝、蘑菇等,像天女散花一般,不断丢落下来。

  哇塞!天无绝人之路,我们又能苟延残喘了!

  

  四

  

  虽然有了香獐们的接济,三条生命暂时无忧了,但我不甘心就这样困在活棺材里等死。我开始用药铲挖土,打算在坑壁的一人高处,挖一条上斜的通道钻出去。除了吃饭睡觉,我发疯似地挖。挖出的土垫在坑底,一寸寸地垫高。斜洞也一天天见长。

  这天晚上,我估摸斜洞离地面不过两米了,就早早躺下搂住两只香獐睡觉,准备休息好了,第二天大干一番。睡到半夜,我被雷声惊醒了。

  大雨很快瓢泼而下,我赶忙撑起塑料布遮雨。大雨下了一天一夜,仍没有停的迹象。眼看坑里的积水快没过充气垫子了,我的心里发了毛:这样下去危险,若引得山洪下来,非把我们灌死在坑里不可!果然不一会,雨声中,响起排山倒海的咆哮。很快,水流像大瀑布一般从坑口泄下,砸破塑料布,强行给我们来了个“天浴”。

  浑身精湿的我心里一凉:完了,山洪到了。唉,命该如此啊!我平静地掏出记事本,匆匆写遗书:我去见爷爷了。背包里有药给爸爸……

  遗书还没写完,身下的充气垫一扑棱,漂了起来。我心里顿时一亮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忙扔下笔,用一只手紧紧搂住胖香獐母子,趴在充气垫上,另一手紧紧地抓住气垫边环。雨越来越大,洞口水流不停地倾泻而下,砸得我头皮又麻又痛。充气垫随着水面不断上升,我默默和坑底大雄獐的遗骸告别:歇着吧老前辈,你这两个子孙交给我了,有我就有它们!

  充气垫把我们渐渐浮向坑口。在离坑口一米多处,由于垫子长,坛子型的陷坑坑口小,它被死死地卡住了,流水形成漩涡把我牢牢吸住。我赶紧把胖香獐举出水面,猛地送出坑口。随后,我抱着小香獐在漩涡里挣扎,尽管我拼命想挣脱出去,无奈漩涡吸力太大,仅靠单臂划水,怎么也上不去。这时,我看见胖香獐并没有离我们远去,而是不停地仰天长鸣。忽然,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,只见几十只大香獐冲过来,像一堵墙围在坑口,减少了水流的冲力。几只大雄獐咬住我的衣服,帮我挣脱出漩涡爬出坑口。等我抱着小香獐趟过激流,已筋疲力尽地栽倒在岸边。

  我是在一团浓浓的幽香中慢慢醒来的,睁开眼,发现自己躺在山坡的草地上。一群浑身精湿的香獐,在一只大雄獐的带领下,围在我身边。胖香獐正用它温热的小舌头轻轻舔我面颊。我刚站起身,只见大雄獐腾起双蹄,冲我鸣叫一声,然后在我身边卧下来,露出雪白的肚皮和硕大的香囊,温和地看着我。

我明白,这是大雄獐要报恩,准备奉献自己的宝香。我一下泪眼模糊,冲它说:“谢谢,不用了。你的前辈已给我宝香了。”说完,我朝香獐们深深鞠了一躬,在浓浓的兰麝之气中,向大森林深处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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